水师三营,营房中灯火微黄。
武品轩与赖有德对坐于一张老旧梨木方桌两侧,桌上摆着四样菜:
一碟卤牛肉切得方正,一碗清炖江鲢浮着姜丝,一盘炒豆苗翠生生泛着油光,另有一小钵腌萝卜皮。
一壶本地烧酒搁在桌心,粗陶壶身已被摩挲得温润。
武品轩先给自己满了一杯,仰脖“呲溜”一声干了,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胡须淌下几点。
他抹了把嘴角,眼角细纹在灯影里舒展:“今天喊你来,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”
赖有德一听这话,把刚夹起的豆苗顿了顿,轻轻放到碗里。
他身形比武品轩矮半头,肩背却厚实,是常年在江风里操船练出的筋骨。
他微微前倾,双手搭在膝上,声音压得低而稳:“哥,啥好消息?”
他亲妹妹是武品轩的小妾,但赖有德私下都喊他哥,以示尊重。
武品轩不急着答,又斟了杯酒。
帐外隐约传来江涛拍岸声,混着远处哨卒交班的短促口令。
他目光掠过赖有德因常年曝晒而黝黑的面庞,手指在桌沿轻轻一叩:
“朝廷命我水师营移防风北湾一带,确保大军粮道通畅。”
他顿了顿,嗓音更沉几分,“新的驻地……由本官自行勘定”
赖有德呼吸屏住了半拍,他盯着武品轩被酒气熏得发亮的眼睛,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撞在胸腔里。
“我想了整三日”,武品轩倾身向前,酒气混着身上桐油味与江水气味扑面而来。
“营地就设在小马山”,他蘸了杯中残酒,在桌面上勾出曲折线条:“营地背山面江,离马河渡口不到五里。”
接着,他的指尖重重一点,酒渍在木纹间晕开:
“马河渡是什么地方?南来北往的货船、官粮私盐、木材药材……都得从那儿过。”
赖有德喉结动了动,没接话,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辣劲冲上脑门时,他听见武品轩的声音像从很远处飘来:
“水寨一立,马河渡口总要有人协防”,武品轩往后靠进椅背,影子在墙壁上晃成巍然一片,“你是老江匪了,比我清楚。
嘿嘿,守着渡口,不就是守着聚宝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