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进随着人流,往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,心情却没有因为周边的气氛而欢快起来。
这几天,他老是梦见曹休。
曹休那张已凝固了所有不甘与惊愕的脸庞,也似乎从噩梦里面爬出来,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。这位曹氏宗族里备受期待的骁将,他的热血也曾滚烫地泼洒在安邑冰冷的城墙下,试图撕开一道缺口,救出被囚的夏侯将军。
结果呢?
换来的却是什么?
在乐进的梦里,曹休一次次的被射倒,连同他的部众被射得和刺猬一样,躺倒在血泊之中。
曹休死后的空洞的眼眸,似乎也注视乐进,像一个无声的警钟。
乐进佝偻着背,在街巷间穿行,柴捆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。
他必须去前面的市集。
上一次见到夏侯惇的那个酒肆。
这当然会有危险,但是距离上一次露面之后,安邑城中并没有派遣出兵卒来大规模的抓捕,就说明至少夏侯惇没有出卖他。
也有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。
谁知道呢,总是要试一试……
转过了街角,乐进抬头,看见了那个酒肆。
……
……
或许我就不应该继续活着。
我是夏侯惇。
安邑的夜,浓得化不开。
每一夜,我都在噩梦当中不断的沉沦。
即便是到了白天,我也依旧不太能分清楚究竟是不是在噩梦里面。
死去的人,失去的机会,都时时刻刻在我脑海里面挥之不去。
白天的时候还好,到了夜间,我蜷缩在床榻上,听着冷风在窗楣的缝隙当中尖叫,闭上眼,却难以安眠。
耳朵捕捉着周边每一点可疑的声音,就连远处的刁斗上的报时声,院落之外兵卒甲士巡逻的沉重脚步,甲叶摩擦的哗啦声,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,将我死死的困住。
我虽然可以活动,但是不管是走到哪里,都是在牢笼之中。
屋内,从床榻到门口十步。
从房屋到院门,是四十二步。
院墙高三丈。
出了院子之后,经过街口,是两百四十步。
从街口到酒肆,便是我在这个牢笼之中,所能走的最远的距离……
直至,我看见了乐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