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向李若谷,李若谷眼观鼻鼻观心。
瑜亲王仿佛没看到他的惊愕,继续说道:“此口谕虽未落于纸面,但老朽,以及当时在场的李大人,皆可作证!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事!老朽提议,便以此口谕为凭,由我宗正府牵头,联合三省六部、在京三品以上文武官员,联名具表,恭请太子殿下权摄‘摄政王’事,总揽军政,以安天下!”
老王爷扫视一圈,干咳两声,继续道,
“此非篡逆!此乃遵陛下之志,为保我大乾国祚不绝,行此权宜之计!待他日陛下龙体康复,殿下自当还政于君!”
话音刚落,大殿中便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。
一名御史硬着头皮出列,躬身道:“老王爷,非是臣下多疑,只是此事干系国本。仅凭一道口谕,既无圣旨,也无凭证,恐难以昭告天下,更难以服众啊……”
这话说得在理,却也戳中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虑。
一时间,不少官员都抬起了头,目光在瑜亲王和李若谷之间来回逡巡。
瑜亲王闻言,手中的拐杖轻轻一点地面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你的意思是,老夫,还有李尚书,会拿这种事来欺君罔上?”
那御史吓得一哆嗦,连忙伏地:“臣不敢!臣绝无此意!”
“谅你也不敢。”瑜亲王冷哼一声,“不过,你的顾虑也有道理。陛下龙体违和,无法落于纸面,但当时在侧的,可不止老夫与李大人二人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:“当日为陛下侍奉笔墨的掌印太监陈福,就在殿外。诸位若是不信,唤他进来,当面对质便是。”
此话一出,张尚书那本就难看的脸色,又白了几分。
陈福?那个陛下的影子!
不等太子赵珩发话,李若谷已然踏前一步:“来人!传陈福!”
殿门外候着的内侍应声而去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那位决定大乾未来走向的内侍监掌印。
高坐之上的赵珩,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摩挲着,目光深沉。
叔祖父,老师,还有陈福……
这三位,一个是宗室之首,一个是百官之首,一个是内廷之首。
他们什么时候,为自己布下了这盘棋?
片刻之后,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中。
正是大内总管,掌印太监陈福。
他一进来,便先对着上首的赵珩行了叩拜大礼,而后才起身,眼皮低垂,一副恭顺至极的模样。只是那眼角的余光,不着痕迹地在瑜亲王和李若谷身上轻轻一搭,又迅速收回。
两个老谋深算的老家伙,俱是目不斜视,仿佛与他素不相识。
还是方才那名御史,被众人推了出来,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开口,只是这次的语气,恭敬了不止十倍:“陈,陈公公,本官斗胆请教。当日在陛下榻前,陛下……当真有过那道口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