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!好得很!”陈和泰提起儿子,笑容满面,“儿媳已有身孕啦!”
两人寒暄几句,陈和泰不便多留,便告辞离去。
院子里恢复了安静。
桑落转身向顾映兰道谢,顾映兰难得替桑落出头,但还是摆摆手:“是倪姑娘来找的我。”
原来倪芳芳那日听了风静的话,回去想了两日,心情也平稳许多,想着今日丹溪堂缺人,还是决定过来一趟。谁知路上碰到了刑部的关全,正带着人往丹溪堂走。她一路跟着,听关全说桑落没有吏部核准文书,按律要打五十棍,心中急得很。颜如玉又被关起来了,只得立刻去找顾映兰,顾映兰知道桑落曾替吏部考功司郎中的儿子取过异物,便让芳芳先到丹溪堂拖延,他再去吏部找了陈和泰。
“关键时候,还得靠芳丫头啊!”柯老四笑呵呵地说道。
倪芳芳有些别扭。
“咳!咳!”她清了清嗓子,也不看桑落,径直去洗了手,再走向角落烧水的小炉子,动作麻利地提起滚烫的水壶,语气硬邦邦地冲内堂喊道:“热水好了!还磨蹭什么?再不动手,里面那个都要睡醒了!”
内堂重归寂静。
师徒三人重新净手,戴上羊肠指套。
桑落目光沉静如水,柳叶刀在她指间轻巧地转了个角度,寒光微闪,精准地划开预定区域的皮肤。动作流畅而稳定,没有丝毫迟滞。切口干净利落,几乎不见多余渗血。
“你们仔细看着,这里的切口要成‘之’字口。”她全神贯注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地,刀锋的走向,组织的分离,一切都了然于心。
顾映兰并未离去,他站在稍远的地方,目光越过忙碌的夏景程和李小川,落在桑落身上。
她微微垂首,额前几缕碎发垂落,遮不住那双沉静眼眸中专注的光。那光芒如此纯粹,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,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近乎圣洁的辉光。在这一刻,她不是谁的臣子,也不是谁的女人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
她只是桑落,一个医者。
这让顾映兰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。在颜如玉的马车上,马车缓缓驶向镇国公府时,他曾诘问过颜如玉:“你口口声声情深似海,可桑落终日诊治男科隐疾,面对那些不堪入目的病患,你竟毫无半分芥蒂?情多自私,你这般大度,倒显得‘情深似海’这四个字像个笑话。”
彼时,颜如玉斜倚在车壁,闻言只是勾起唇角,墨玉般的眸子里笑意慵懒却通透:“情之一字,贵在成全。她做她想做之事,行她应行之道。剩下的不悦、酸涩,不过是我的私心在作祟,是我自己需要改变的。与她何干?”
成全……
看着桑落脸上的光,顾映兰又想起她说的那句话:“他永远不会让我撤退、躲避,倘若我的鞭子不够长,他会替我找一柄长的。倘若我的刀子不够锋利,他会亲自替我磨刀,我若杀人未遂,他一定替我补上一拳。”
成全。
原来如此。
情到深处,并非占有那光芒,而是护佑她安然绽放。
手术并不复杂,切口小而精准。
桑落的手指灵巧得如同穿花蝴蝶,弯针带着细密的蚕丝线,在皮肉间快速穿梭,缝合得整齐而严密。夏景程和李小川屏息凝神,配合着传递器械、按压止血。
当最后一针打结剪断,桑落轻轻呼出一口气,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她直起身,摘下指套,对李小川道:“清心莲掺入青蛙汁子,调制一碗。”
李小川连忙应下,去药架前熟练地调配。
那瘦削男子在药效减退中悠悠醒转,眼神迷茫,随即感受到下腹处的异样感,顿时紧张起来。
“桑大夫……这……”
“莫慌,”桑落声音平稳,带着安抚的力量,“手术很顺利。从你腹股沟取了少许皮肉填充,伤口都已缝合。这几日需静养,伤口愈合前,万不可有……剧烈动作。”她指了指李小川端来的那碗颜色古怪的汤药,“先喝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