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陶夫人——”桑落上前几步,想拒绝她进去。
这并非儿戏,里面都是尸块,陶夫人一点经验都没有,别说倒添乱子,她若被吓着晕倒了,还要花功夫照顾她。
陶夫人扭头看她:“桑医正,我胆子小,进去看了只怕会做噩梦,我就坐在外面。这些孩子死得那样惨,总要有人替她们梳头敛妆穿衣,等你们做好了,我就来做这个。这个我不怕。”
桑落不再推辞,径直走进屋中,将已经拼凑出来的尸块一套一套地摆在席子上。席子底下垫着冰块,整个屋子里寒气森森,饶是风静这样的高手,也有些抵不住寒意。
绣娘们虽说早已从市井传闻之中听得了一些惨状,可听说和亲眼一见,相去甚远。多数人都忍不住吐了起来。
“都是没经过风雨的,嘴上喊得厉害,一上来就怕了!要你们有何用?滚出去,滚出去!”齐氏骂骂咧咧地将绣娘们赶了出去,自己弓着腰就来帮忙拼接,“战乱的时候,不都是这样的?肠啊,肚啊,流一地,我们饿急了穷急了,哪里管它是什么,不也得去翻一翻?我见得多了,哪像那些小蹄子,娇滴滴的。”
有三两个年纪稍长的绣娘,哆嗦着咬咬牙还是进来帮忙了。
“狗娘养的!太残忍了!弄他八辈祖宗!”齐氏看着拼接起来的皮囊底下是空荡荡的腹腔,一边缝一边骂,“他也是娘生娘养的,怎么能干出这么畜生的事!”
也不知这些孩子生前是何等的煎熬、痛苦。。。。。。
绣娘们流着泪问道:“桑医正,这肚子里都掏空了,缝个囫囵身子顶什么用?”
“别急,”桑落走过来,“你们只管拼起来,缺的五脏六腑,自有人替她们补的。”
一宿未眠。
天亮时,吴奇峰刚刚醒来,许夫人正伺候他洗漱,就有小吏凑在窗外低声报告说直使衙门里增加了十多个妇人。
许夫人嗤了一声:“这些妇人也真有意思,白日里不敢出门,偷偷摸摸地半夜潜入。”
吴奇峰以茶漱口,吐掉茶水说道:“她们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。毕竟这都是仵作的活。”
“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。。。。。。”许夫人从丫头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帕子,递到吴奇峰手中,“别是要成事?”
“一群妇人,能成什么事?”吴奇峰将帕子蒙在脸上,随意搓了搓,再将帕子摔在铜盆旁,溅了端水丫头一脸的水,又问小吏,“我让你盯的人呢?”
小吏隔着窗说道:“万太医还在太医局做药,至于夏景程和李小川,小人一只盯着,他们在直使衙门附近借了一处民舍,昨晚小人派人去看了,两人居然是在做蜡像。”
蜡像?
吴奇峰想起在宫里见到桑落给圣人展示的那些五脏六腑,顿时明白够来。
这个桑落的确够聪明!带着妇人在衙门里拼接尸体,缺的让这两个人做蜡像。到时候放在肚子里,也算有个囫囵尸。
不过,也不够聪明,还让自己给知道了。。。。。。
吴奇峰敲敲窗桓,叮嘱了小吏几句。
午夜时分,烛火昏黄。
民舍里,暖炉烧得旺。
李小川额角沁着汗,指尖捏着一柄刻刀,正小心翼翼地在刚凝固定型的蜡块上勾勒少女纤细的肋骨纹路。
旁边矮榻上,夏景程后背的伤已重新包扎过,额头的伤虽不深,却总让他有些昏昏沉沉。他强撑着坐起来,拿着笔给另一块蜡制的肝脏刷上颜色。
“我来!”李小川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笔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,“说了多少遍,你躺着!”
夏景程没松手,反而攥得更紧,蜡油蹭了他一手:“两人一起做,总要快一些。”
“伤还没好,做什么做?你去睡觉。”李小川说不出心里的烦躁是什么,几乎是推搡着将夏景程按回榻上,动作粗暴,姿势却有些暧昧。
李小川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:“你好好养着,我不想欠你的人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