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到辰初,一串脚步从巷口踏进来,轻却稳。
朱瀚不必回头,已知道是谁。朱元璋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短褂,手里拎着一只小布包,像个来送早饭的长辈。
“皇兄。”朱瀚笑,“你早。”
“怕你偷懒。”朱元璋把布包放在廊桌,“我带了几样吃的,站完垫一口。站久了胃空,容易冒虚汗。”
“皇兄懂得多。”白簪笑嘻嘻接过,“我去分。”
朱元璋背着手在绳边走了一圈,没说话。
李遇的手心汗水顺着指缝滴下来,滴在地上,他自己听见那一点声,心里的慌竟慢慢退了些。
他悄悄数到一百八十,忽觉腿像被人换了新骨,里面空空的,不疼。
舅父站在人群外,手攥得紧紧的,见他脸上平静,眼里悄悄湿了。
“够了。”朱瀚看着李遇,“你坐一下,换王福上。”
“我还能站。”李遇下意识想要逞强,但石不歪瞪他一眼,他忙缩回一句:“我坐。”
众人有站稳的,有摇晃的,有咬牙硬撑的。
韩定带着几名学生在绳外看,时不时走近一两步,用眼神示意“放松”“呼吸”。
顾辰不说话,眼睛比昨日更沉,他把一枚细细的木梢放到每个人脚边,“脚心往这儿落”,声音低得像风。
站到巳初,朱瀚轻轻拍手:“收。”他让人端上温水,先让每个人含一小口再咽,才叫他们坐下。王福把水碗端到老妪手里:“慢点喝,烫。”
“烫好。”老妪笑,“烫得手心暖。”
“暖了走得稳。”王福学会了这句,认真地点头。
“今日第二段不在院里走。”
朱瀚把“站、走、收”的木牌翻过来,露出背后新刻的两个字,“在长街。”
“长街?”白榆一愣,眼睛先亮,“好玩。”
“不是玩。”朱瀚斜他一眼,“长街地砖不整,店门多,人也多。我们走弯,走窄,走人群里的沟缝。”
顾辰抬头:“要不要清空街?”
“不清。”朱瀚摇头,“清了就成了空地。我们要学的,是在不清的地方把心走稳。”
他话音刚落,朱元璋忽然“嗯”了一声:“这句话好。”
他朝朱标看了一眼,“记着。”
朱标“是”,手背在后,像把这句刻在心里。
队伍从旧学府出门,绳、瓦盆、石子全收起,只有三只小鼓,一边一只放在竹架上,中间一只由李遇抱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