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从殿门的缝隙漏进来,在他脚下投出一道细长的光痕,像指引前路的银线。
腊月的夜风刮得人脸生疼。
二人没带随从,也没骑马,就这么踩着冻硬的官道往城南走。
周晚的蟒袍外头罩了件灰鼠皮大氅,易年却只穿着寻常的棉布袍子。
那还是他从青山带出来的旧衣,袖口磨得起了毛边,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绒光。
路过元帅府时,黑漆大门紧闭,檐下的灯笼都没点。
周晚驻足望了一会儿,突然笑了,解释道:
"我让下人们都回家过年了…"
笑声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,"能团圆一刻…是一刻…"
易年没接话,只是紧了紧肩上的竹篓。
向南…
城南的巷子比皇宫黑。
积雪覆盖的青石板路上,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。
拐过第三个弯时,易年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些。
前方那栋低矮的小楼轮廓渐渐清晰,屋檐上垂下的冰棱像一道水晶帘子,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。
"吱呀——"
木门轴发出熟悉的呻吟。
扑面而来的灰尘味里混着药香,即使半年无人居住,那些浸透在梁柱里的草药气息依然固执地留存着。
周晚摸出火折子,点亮了柜台上的油灯。
昏黄的光晕缓缓铺开,照亮了积灰的诊台、歪斜的药柜、还有墙上那幅褪色的经络图。
图角还钉着龙桃用草茎编的蝴蝶,只是已经枯黄了。
"比我想的干净…"
周晚用袖子擦了擦条凳上的灰。
后院的井台冻住了,易年直接劈了张瘸腿的板凳生火。
火苗窜起来时,抱着酒坛从后院儿钻出来,发梢还挂着蛛网。
坛口的泥封已经有些松动了,一揭开,浓郁的酒香立刻压过了屋里的霉味。
"宋前辈要是知道他的酒被这么糟蹋…"
周晚翻出两个缺口的粗瓷碗,"非得从坟里跳出来…"
易年倒酒的动作顿了顿,开口道:
"他葬在哪儿?"
"乐阳城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