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父亲独坐灯下的身影,又瞥见他手中的诗笺,脚步顿了顿,随即轻声走近。
“爹,”张丁征将参汤放在父亲手边的小几上,声音带着关切,“又在看陛下赐的诗了?”
张四维没有立刻抬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将诗笺小心地折好,重新纳入袖中。
他这才抬眼看向儿子:“都安顿好了?”
“嗯,最后几位大人也都送走了,门房已经落了钥。爹,您……累了吧?喝口参汤暖暖身子。”
张四维端起参汤,却没有立刻喝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“累?倒也说不上。只是……这满屋子的人,心思各异,话里有话,听着费神。”
“陛下做皇太子的时候,都曾给海瑞写了一封送别诗,这么多年,高拱,张居正,甚至是申时行,都领了陛下的诗文,赐字,哎混了那么多年,才得了一封御诗,还是听儿子招呼,才得到的,看来啊,我还真是老了,理解不了圣意了……”
张丁征听着老爹的话,沉默片刻后,开口道:“儿子明日就出发与礼部的人前往浙江协调,父亲在家好好休息。”
张四维闻言,只是点了点头。
父子俩一时无言,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同一场风雪,也席卷了紫禁城巍峨的殿宇。
乾清宫深处的暖阁,却是另一番天地。
地龙烧得极旺,暖意融融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旖旎的甜香,与外面刺骨的寒意隔绝成两个世界。
朱翊钧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柔软中衣,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暖炕上,身上随意搭着一件貂绒薄毯。
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,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和餍足的红晕,眼神有些放空地望着织金锦的帐顶。
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,正背对着龙榻,借着暖阁角落琉璃灯盏的光亮,略显慌乱地穿着自己的衣服。
薄薄的纱衣下,隐约可见如凝脂般的肌肤。
她动作很轻,带着一丝事后的羞怯和敬畏,生怕惊扰了榻上的天子。
朱翊钧的目光从帐顶移开,落在那女子纤细的背影上。看着她系上最后一根衣带,拢了拢微乱的鬓发,准备悄无声息地退下时。
“等等。”朱翊钧的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沙哑,并不严厉,却让那女子瞬间僵住了身体,慌忙转身跪下,垂着头不敢抬起。
朱翊钧并未起身,只是懒懒地抬了抬手,示意她起来。
他目光在她单薄的宫装上扫过,又瞥了一眼窗外被风雪映得有些发白的窗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