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瞥见冯保正用眼角余光瞟着自己。
“朕啊,还真的想早些见见他,听听他讲讲爪洼的趣事。”
在天子话音落下后,陈麟突然撩袍跪了:“陛下恕罪,臣,臣刚刚想起来,臣、臣出发前两日,确实在泉州卫见过张丁征的船!他的‘乘风号’好像,好像停靠在了泉州港……”
“起来吧,跟朕在一起聊天说话,不用那么拘束,朕平时是非常和蔼可亲的,爪洼的事情已经结束,胜了,是否曲折,朕不想过问,败了,即便理由在充分,朕也不会饶恕……所以,陈爱卿啊,胜者拥有一切,你啊,不用忧心。”
“这几日在京师好好歇些时间,朕想着,过不了几日张丁征就要入京了他比你还急。”
“等到下一次大朝会之时,咱们再皇极殿上,再好好的聊一聊。”
”是,陛下。”说着,陈麟慢慢起身。
正如朱翊钧所说,这个时候的张丁征正在赶赴京师的路上,并且离的还不远了。
从天津到京师的官道上扬起层层黄土,张丁征的马车在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护送下疾驰。
马匹鬃毛随风飞扬,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交织。
马车里,葡萄牙女子卡特琳娜身着月白色襦裙,外搭淡青色比甲,襦裙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,头上挽着简单发髻,簪着两支银步摇。
她怀中抱着的孩子,金发微微蜷曲,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,白里透红的小脸肉嘟嘟的,身着绣着虎头的红布兜,模样可爱又特别。
人家在杭州不仅娶了洋婆娘,还生下了一个孩子。
这就不得不提张丁征的一段过往了。
早些年,他曾被“人贩子”卖到金陵商号的船上做苦力,在一次海上航行时,救下了落水的卡特琳娜和她的妹妹。
此后,他教卡特琳娜学习汉语,教她认识大明的文字与习俗,卡特琳娜也教他葡萄牙语,两人朝夕相处,情愫渐生。
如今卡特琳娜生下这个中西混血的孩子,比天子的子嗣出生还早。
马车碾过永定门斑驳的青石板,暮色中的京城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。
卡特琳娜掀起车帘一角,望着街边飞檐斗拱的楼阁,发间银步摇随着马车颠簸轻晃:“郎君,这些屋子比马六甲的教堂还高呢。”
怀中的孩子突然“咿呀”一声……
张丁征握住妻儿的手,指腹摩挲着卡特琳娜因抱孩子而发红的手腕:“等安置好了,带你去看灯市,比南洋的庙会热闹十倍。”
话音未落,马车突然减速,六名护院齐刷刷勒住缰绳,马嘶声混着车轮摩擦声在巷子里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