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冯剑收下了人头,为首女子微微颔首,六人转身,再次穿帐而出,身形一闪,便彻底消失在了偌大的军营里,来无影,去无踪。
玄天罡父子身死的消息,像一阵阴冷的风,吹进了宋义的降军队伍里。
没有掀起任何波澜,却让每个人心底都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。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,原来那支看似同仇敌忾的队伍里,竟然早就被秦军安插了内鬼。
恐惧,像一条毒蛇,缠住了所有人的心脏。
在离开秦军营寨后,宋义接到了冯剑的新命令。
北上剿灭墨家,不再需要他们这群乌合之众。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,那就是打着抗秦的旗号,去吸纳那些真正有反秦之心的江湖义士,只要找到了,那就杀了。
用反秦的人,去杀反秦的人,用现实去扼杀理想。
当夜,宋义的部队在漆黑的山路上行军,返回黑风山,许多人都在低声谈论着投降后的美好生活,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唯独牛二猛,显得兴致缺缺。
哪怕他如今已是宋义身边的座上宾,地位水涨船高,受尽了昔日兄弟们的敬仰与羡慕。
这种感觉,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。
可现在,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。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离家时,他那个只会种地的老爹牛四,叼着旱烟袋,对他说过的一句土话。
“儿啊,你记着,那江湖,不是个好地方。里头的人,没几个是干净的。能囫囵个儿善终的,更是凤毛麟角。”
现在看来,老爹一辈子没出过村子,却把这世道人心,看得比谁都透。
行至半夜,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没,宋义下令原地歇息。
牛二猛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觉得周遭有些异动,他悄悄睁开眼,循着那细微的声响望去,黑暗中,有几道黑影鬼鬼祟祟,身形有几分眼熟。
他心头一紧,偷偷摸了过去。
或许是对方也发现了他,动作立马停了下来。等牛二猛凑近了,借着微弱的星光才看清,那几人,正是先前被俘的义军兄弟。
“你们。。。要做什么?”牛二猛压低了声音问。
为首那人冷哼一声,声音里满是讥讽:“你觉得,我们还能做什么?”
牛二猛心中一惊,骇然道:“你们想。。。你们是想为余大哥报仇?”
“报仇?我们没那个实力。”那人自嘲地笑了笑,随即眼神变得锐利如刀,“但我们,也绝不会跟秦狗同流合污,我们要杀出去,告诉天下人,这黑风山的宋义,是个什么货色,他就是个卖友求荣、狼心狗肺的人渣。”
他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铁,掷地有声。
牛二猛咬了咬牙:“你们就不怕我现在就喊人?”
“你喊啊,尽管喊。”那人一脸无畏,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,“实话告诉你,别说是我们,就连你,怕是也早就被宋义那狗东西派人暗中盯着了。
敢站出来跟朝廷对着干的,就没一个怕死的。只恨我们当初瞎了眼,看错了人,跟错了人啊。。。”
言罢,那人手掌握紧了腰间的钢刀,冷冷地盯着牛二猛,只要他稍有异动,便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。
牛二猛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没有疼痛,他没有后退,反而又朝前靠近了一步。恐惧之下,他仍旧咬着牙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。。。跟你们一起。杀出去。”
他抬起头,眼中燃起一簇火苗。
“告诉天下人。。。余大哥他们,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。至少,他的名字,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,消失在这个鬼地方。。。”